第6章 婴灵
人面鱼纹盆动了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姜莹凉见此连忙后退,陆仙想从柺杖里拔出剑,但一想到那是婴灵,只能憋屈的换成一道符。
灵魂一说由来已久,早古年间,若家中有子早幺,父母会在自己家房子旁边埋下人面鱼纹盆,并在顶部凿开一个小洞。传说这样,孩子的灵魂便能一直陪伴在父母身边,而那个小洞,是孩子的灵魂用来自由出入的。
现在墓中这个,应该说是人面鱼纹罐,陶罐抖动了一阵,以肉眼可见的两缕阴魂,争先抢后的跑了出来。
顿时墓中平地起了阴风,这阴风里似乎裹了刺,无孔不入的扎进面板里,饶是陆仙这半步刀枪不入的体质也觉得有些刺痛,更不用说身为普通人的姜莹凉。
陆仙想要回头看姜莹凉,但那两个阴魂已经不允许,两个小孩阴笑着冲向陆仙,陆仙手中符扔出去,顿时在半空中起了火势,暂时挡住那两个小鬼。
“你没事吧?”陆仙大声问姜莹凉,他后退半步,手中又多了一道符。
“还好。”
姜莹凉的声音很平静,陆仙姑且信了,但是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姜莹凉正蹲在原地抱住自己——她的眼睛是红的。
阴风围着姜莹凉怒吼,却怎么也的打不破她周身的屏障,甚至在姜莹凉伸手点了一下空气后,阴风凝滞住了。
另一边两小鬼尖叫着破开陆仙的火屏障,陆仙见势立马把手中符放在嘴边,吹出一口真气。墓中转眼起了一阵大风,风呼向小鬼,用自己透明的身躯包裹住小鬼,不管小鬼怎么反击都没有用——他们是透明的,能包览下一切伤害。
两团风把两个小鬼隔离着浮在半空中,陆仙松下一口气,总不能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且让他们两个先在半空中飘一会,等他烧完纸再说。
陆仙从他万能的包里掏出一个铁盆,放在地上,烧纸总要有点防火措施,陆仙还准备了一瓶水。
点香、立烛、烧纸,搞定!
陆仙灭火起身拍拍手,东西也没收拾,权当赠给墓主人了,他正打算背着包撤退——如果墓碑没有飞起砸到他面前。
“只是烧这点纸,老身可是觉得,阁下吝啬了。”
于此,墓中主人终于现身。
女鬼出现的这一刻,两个小鬼也安静了下来,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很是低眉顺眼。
“在下只是受人之托,对方没说托多少,在下也只能量力而行。”陆仙边说着边往后撤退几步,女鬼微微一笑,欲要往前,却发现她前方突然浮现出一道金光闪闪写满经文的墙。
女鬼满是诧异,陆仙不好意思的乐出声:“冒犯了,刚才给您烧的纸钱里,好像掺了一张我自己抄的经文。”
陆仙再往后撤,他挥手收回空中制住两个小鬼的气团,于此同时第二道经文墙平地而起,拦住两个小鬼。
陆仙:“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是两张。”
姜莹凉替陆仙笑出声。
女鬼本来姣好的面容闻言大变,一股股戾气上涌,本来垂着的发丝一瞬间化成利剑,齐齐攻向经文墙。
经墙颤抖,经文下掉,陆仙也变了脸色,拔出柺杖里的剑。
陆仙不怕,但是他怕他身后的姜莹凉受伤。无关情爱,只是干他这一行的职业道德。
两个小鬼张牙舞爪,给他们的妈妈吶喊助威,陆仙的剑身上散出一股尸气,尸气一溢开,对面的三个鬼倒是停了——齐刷刷惊异的转头看向陆仙。
陆仙心有些提,他刚还在想淮无度尸气当时散的有些过快,没想到是被自己的剑吸收了。
这剑到底都有什么名堂陆仙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家传的。
“你杀了无渡?”女鬼颤抖着出声。两个小鬼还悲慼的抱在一起,叫了一声“爹爹”。
“正是。”
女鬼成剑的发丝垂了下去,她还有些懵,双眼里露出人类一样的不敢置信与失措。
似乎是怀揣了一辈子的愿望,突然实现后的无力——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陆仙握着剑严阵以待,搞不懂这三个大小鬼是什么意思。称呼自己为老身但其实并不老,甚至还很年轻貌美的女鬼,抬手按在了经墙上。
“啊!”只是瞬间便被灼伤的收回了手。
两个小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两堵墙之间无头绪的飘荡。
“这算是,解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莹凉已经走回到陆仙身边。
“算吧。”陆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经墙里的女鬼本在茫然的飘着,她收回手,看向陆仙正要说话,却被陆仙身后女子眼中的光震慑的惊骇——她许久未见过这般岁数的大鬼。
随着人类往前的高速发展,他们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也越来越深入,天庭地府爲了保持自己的神秘性,近百年不断收回在人间流窜的鬼怪妖魔,基本三百年以上的妖魔鬼怪很少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外行走。
“你姓什么?”女鬼彻底对陆仙产生好奇。
“陆。”
“原来如此啊。”女鬼了然的叹了一声,道:“陆公子,可否请您,帮我这母子三人一个忙?”
“不。。。”陆仙本想拒绝,可是腰间突然一疼,似乎被扎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好,我答应你。”
说完,陆仙摸摸腰,觉得有点不对劲。
女鬼行了一个标准的古礼:“请陆公子,烧了我母子三人尸骸。我母子三人被困于此已两千余年,做尽不愿做之事,一身为人之脾性良德也磨灭殆尽,请陆公子,给我们三个以解脱。”
两个小鬼还有留恋不舍,隔着经墙,委屈的唸了一声:“娘。”
他们的娘,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娘与你们多要了两千年的母子情分,是时候结束了。”
两小鬼中的哥哥拽回还要再往前的弟弟,把他搂在怀里。
说到底,这些鬼生前也是普普通通的人,死后才被葬在如此之地,被阴戾之气日复一日的消磨,纵他们还心怀善念,也早被磨去了人性。
陆仙一时心软,撤销了两道经文墙。
母子三人终于能抱在一起,女鬼抱着两个孩子感激涕零的对陆仙点头,陆仙松下一口气。
可是女鬼眼中突然涌出大量眼泪,刚放松的陆仙立马握紧了剑——这可不是要解脱的泪!
女鬼眼泪崩出后,仰天长啸一声,而后再度戾气暴涨,进化出尖面獠牙后。王荧惑一张利齿之嘴,咬在了自己儿子的脖间。
婴灵怨气在痛苦惨叫中涌进王荧惑的鬼身里,还留下的那个婴灵没有逃,而是抬头恐惧却又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孃亲,闭上了眼。
王荧惑眼中已是血泪,纵然她现在已是撕心裂肺之痛,可还是咬住了自己小儿子的脖子。这一次,没有惨叫,只有小孩忍着痛的呜咽哭泣声。
陆仙早在王荧惑进化时便想拦,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动不了,又不能指望姜莹凉一个普通人去拦,他只能持着剑在原地挣扎。
待王荧惑吸收完两个儿子,鬼力再上一层,陆仙才能动,还往前趔趄了两下。
“我就不该相信你这鬼话!”陆仙怒极,蹬着王荧惑刚抛过来的墓碑跃起,用尽全力斩向王荧惑。
陆仙堪堪斩开王荧惑身前浓稠的鬼气,自己还差点摔个狗啃地,陆仙不信自己这么弱,大吼一声再度挥剑。
这次倒是强了点,但还是被王荧惑躲过,活了两千年又吸收两个婴灵的女鬼,远比她丈夫淮鉴厉害的多。女鬼在空中恍了陆仙一下,飘近他身前,张嘴发出刺耳的声波。
陆仙只来得及捂住自己的耳朵,甚至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他也不知姜莹凉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波及到。
陆仙捂住自己的同时,不仅觉得外面的世界炸了,更觉得他脑子里开了锅,无数声“陆仙”在他脑子里回荡,有女人声有男人声还有老人声,可这些声音他都没听过。
浑厚的佛经声突然间在墓室中荡开,女鬼惨叫一声断开攻击,给了陆仙喘息的时间。陆仙挣扎着睁开眼,提起剑喷出一口精血,这次是真使出浑身能用的所有力气挥剑向女鬼。
陆仙扑倒在地,女鬼被千万根金丝线拉扯到半空中,这些丝线一时齐齐用力,女鬼转眼便被撕成千丝万缕。
陆仙松下一口气,抱住自己的头,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陆仙在脑海的脑子里听到一声稚嫩、并不属于过他的声音:“我叫陆仙。”
一瞬间,陆仙似乎看见一穿着古装的稚嫩少年,但是陆仙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彻底昏过去。
喧嚣半天的石棺中,终于寂静下来。这一切的旁观者——姜莹凉女士,缓缓走向被抛弃的墓碑。
她从石碑中徒手拽出一缕阴魂,若是陆仙还醒着,他一定会认出这阴魂是谁——淮鉴、淮无度。
“淮无度,这般苟藏在自己亲手刻的字里,你枉为尸王。”姜莹凉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这缕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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