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耽误，陆仙出来时，已经九点。

姜莹凉一个人在车里待的无聊，想玩手机，奈何这地方没有讯号，连流量都开不了，手机成了轻薄板砖，索性她便和着衣睡了。

陆仙出来，把符揭掉，敲敲她车窗。

“怎么在这地方睡着了？”

“太无聊。”姜莹凉揉揉眼睛，“解决了？”

“还没有。”陆仙把包放到后座，自己开启车门坐到副驾驶，“这山里有座古墓，我们得拜访一下。”

陆仙说这话的时候，姜莹凉正在伸懒腰，他话音落了地，姜莹凉却没能伸完——抽筋到半路上了。

“亲爱的。”姜莹凉想把手机拍陆仙脸上，“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天都黑了，你要拜访古墓？”

陆仙很是认真的看姜莹凉：“百鬼夜行！懂吗？晚上才能看见。”

姜莹凉听了想杀人jpg。

在现代科技的光辉普照下，一般的山都有山道，实在不行还有隧道，这便让陆仙找起来非常方便——毕竟哪个路段死人他能一目了然。

陆仙本身便象是一个八卦罗盘，他自己解释说，打小他爷爷还在的那几年，一直教授他风水秘术，还经常带着他去那些著名的闹鬼地方，这让陆仙的身体也牢牢记住了那种闹鬼的感觉。

姜莹凉听的咂舌，果然，有钱人家教孩子就是方法不一样——一点也不考虑孩子承受能力和小命呢。

走到最后已经没有车可以进去的道，两人只能下车步行，此时已经快十一点，姜莹凉看着手机在陆仙旁边嘀咕：“不应该啊，我开车没有这么慢的，怎么会走了一个小时？”

陆仙抓住姜莹凉的胳膊，冰冷的体感刺激了姜莹凉大脑，她这才发现，黄村已经不热了，甚至有些冷。

陆仙道：“在这个地界，一切不对劲的事情都能找到合理解释，你跟住我，千万别落下，不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有没有符啊！”姜莹凉赶紧抱住陆仙手臂，“就是那种你贴在车上的，给我几张。”

“没用。”陆仙眼神往手臂的方向看了看，“那只能防防普通殭尸，这个防不了。”

接连数天的酷热晒死了山中大多数生灵，此时夜晚的大山里，万籁俱静，只有微弱的走到声张扬着存在感，风吹过枯草，露出一地动物尸体。

陆仙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他心“咯噔”一下，这面前的东西是，人骨。

陆仙不让开手电筒，姜莹凉完全在凭着陆仙的直觉往前走，陆仙停她也停，但是陆仙看见的她看不见，她只能小声问陆仙怎么了。陆仙蹲下身，一双被夜晚养出来的眼睛轻而易举看到，人骨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肉连着。

这人应当死了没多久。

“只是确认一下方向。”陆仙秘而不宣，“快到了。”

几千年的风吹日晒，草木生长，将石墓与周围紧紧联合在一起，若不是这一场大旱晒死了植被，今晚的风又有一些强硬，陆仙也不会看见石墓被遮住的外表。

“到了。”陆仙提醒姜莹凉，抽出自己的手臂。

他卸下包，从包里拿出几盒硃砂交给姜莹凉：“站远一些，用硃砂把我和古墓圈起来。”

“太黑了。”姜莹凉捧着硃砂低头站在他身后，言语里有些委屈。

这么多年，陆仙一个人生活惯了，哪怕身边间歇性有谁，也不一定是人，他已经有太长时间，忘记“普通人”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自己只是无心说了一句话，也许姜莹凉答应也是无心。可她毕竟只是普通人，也许胆子大了一点，但她不是他们这个型别的人。

“等一下。”陆仙难得低声说话，还温柔了几分，他拿出几根蜡烛，两根立在坟前，一根放在管子里小心递给姜莹凉：“小心，不要烫着。你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这。”

陆仙是蹲着的，他抬起头双手护着蜡烛小心递给姜莹凉，他怕姜莹凉会被烫到，姜莹凉接过时，陆仙的眸子在烛光里被清晰的映出来，是出离于这个浮躁社会的干净。

黑色的眸子亮如宝石，干净剔透，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刻，姜莹凉发现，她好像有点热。

一团火在身体里烧了起来。

姜莹凉绕着古墓和陆仙，洒了整整一圈的硃砂，完事以后，她按照陆仙的话，捧着蜡烛站在圈外，精神紧张的盯着陆仙。

只见陆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符。

他将符点着，扔到地上。一瞬间熊熊烈火拔地而起，瞬间吞噬了圈内这一尺见方地盘，姜莹凉捂住嘴后退几步才发现，这火只在圈内燃烧，半点也没踏出硃砂界限。

“别怕。”陆仙完好无损的声音传出来，姜莹凉的心堪堪落下。

直到硃砂界限内只剩下一人一古墓，烈火才歇。

火灭后，露出陆仙有点僵硬的身姿，他面前的石墓也。。。这应该不能叫石墓，而应该叫石棺。

“进来吧。”陆仙说。

“这算什么？”在这方面寡识的姜莹凉看向陆仙。

“我也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墓。”

陆仙刚立在目前的两根蜡烛已经被烧没了，他拿过姜莹凉手中的蜡烛，在石棺附近摸索起来。

他一边摸索一边说道：“中国古人讲究向死而生，丧葬文化一直是我们文明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淮无度说他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人，他比我们更懂死后的礼仪，这石棺应该另有名堂。”

说着，陆仙的手触到一处机关：“找到了。”

陆仙按下机关，起先沉默了几秒，忽有摩擦声响起，陆仙走到姜莹凉身侧，拉着她后退几步——石棺盖轰然开启。

“机关？”姜莹凉说话已经有些磕磕绊绊。

“嗯，我国古人的智慧还是很令人震惊的。”

陆仙打小浸淫在古籍之间，所思所想与姜莹凉截然不同，他认为平常的事，经常轻而易举在姜莹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比如现在，姜莹凉觉得自己有些僵了。

自魏晋到此，已经两千余年，可是这机关，还能运作，它只是迟钝了几秒。

等到石棺里空气交换的差不多，陆仙让姜莹凉在原地等他一下，自己走到了石棺旁。

他执着蜡烛，照在石棺旁，道：“果然。”

陆仙示意姜莹凉过来：“我们得下到棺里，你从我包里那双手套出来，带着手套下棺。”

“为什么啊？”姜莹凉不解的在陆仙的包里翻找：“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你是哆啦A梦吗？”

“不是。”陆仙表示自己才没有那么蓝，“棺壁两侧爲了保证机关能够正常执行，抹了尸油，尸油触之便能融进面板里，会生病。”

姜莹凉找手套的动作一顿。

“怎么只有一双？陆仙你带吧，我生点病没事。”

姜莹凉把找出来的手套递给陆仙，陆仙清澈的双眼疑惑的眨了眨：“我的体质百病不侵。”

“哦。。。”姜莹凉听完觉得自己有点堵得慌。

陆仙扶着姜莹凉，让她拿着蜡烛先下石棺，石棺开启后是向下的楼梯，姜莹凉下去后，烛火那点微弱的光便照不上来了。

照不上来也好，陆仙这么觉得，他。。。有点慌。

他从来没被人关心过，哪怕是这么简单的一句。爷爷在时，只会让他彻夜不睡的学习风水术，后来爷爷走了，寿材店只剩下他一个人。陆蹱偶尔会过来看看他，但是他和陆蹱之间的兄弟情。。。有点与衆不同，他只想让陆蹱生气。

陆仙站在原地晃了神，直到姜莹凉叫他才反应过来，撑着棺壁，翻身下了去。

姜莹凉已经举着蜡烛走了几步，烛火越来越微弱，是要烧完了。

冷风从通道处窜上来，姜莹凉还穿着夏天的衣服，一时发冷，抱紧了自己。

陆仙回想了一下能用的衣服，发现没有，便把姜莹凉护到身后，帮她挡一挡。

没走几步，有冷冷的光漫上来，陆仙让姜莹凉把蜡烛灭掉，这里冷风的来源也明了——是尸油灯。

两侧石壁隔几步便有尸油灯，尸油做的灯可以保证万古不灭。

陆仙一阵皱眉，尸油的炼成太过残忍——一个青壮年也许只能炼出一公斤的尸油。

淮无度身上的衣服、石壁上润滑的、棺中的灯皆是尸油，这细算下来，需要十数人的性命。

怨不得这样的人能修成旱魃，简直已经达到天怒人怨的地步，陆仙突然觉得自己没下错手。

尸油灯的尽头，一座小小的石坟孤独的立在那，坟前立有一上首刻成螭的墓碑，碑上书：淮鉴之妻王荧惑墓。

而陆仙在乎的已经不是墓主人的姓名，而是被摆放在石墓旁边，小小的、上画着人面鱼纹的陶罐。

它还有个考古学家起的学名——人面鱼纹盆。

“退出去。”陆仙又对姜莹凉重复了一遍：“退出去，退到上面去。”

“为什么？”

“这里面有婴灵。”

若说风水术士最不愿意面对的是什么，那当真是婴灵。婴灵远比大墓殭尸更难对付，打不得毁不得送不得，须得它们自己心甘情愿，术士才能得到超度他们的法子，而且婴灵的咒力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