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人那拿了定金，原本想着找张姐，好歹给点折扣，可她不在，我也只能去财务了，毕竟这件事总得让单位知道。

“叩叩。”来到了财务部办公室，我整了整衣服，伸手敲了门，等着办公室里回应，我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人都在低头忙碌着，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打扰一下，我想咨询一下，谁是财务部主任。”

“有事吗？”最里面的中年男人，抬头冲着我问个句。

我穿过办公桌走了过去，低声说道，“你好，主任，我是小胡，营销部的。”

“小胡？”主任正了正眼镜，上下地打量着我，“小胡？营销部没有姓胡的啊。”

“我是才分配过来的，名叫胡晓峰。”

我忙不迭地回道。

“是你啊。”主任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了一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从怀里掏出钱，将它递给了主任，并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下。

按说，我不应该越过张姐找他的，只是张姐不在，我也不好装着钱，这也不合规矩。

只见主任又推了一下眼镜，啧啧赞叹地说道，“小伙子你可以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都有订单了，可以。老李，登记一下。”

主任张罗着同办公室的人，扭头对我又是一阵子夸奖。

要是在刚毕业的时候，我早都羞得不要不要的了，可是现在，我只是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反而觉得很自然了。

我驾轻就熟地跟着主任说了句，“主任这么夸奖，我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这么着吧，我来公司也两个月了，一会下班，我请大家吃顿饭，初到这里，有好多不熟悉的，请各位赏脸。”

“这……”主任沉默片刻，脑袋一转，说了句，“这样吧，今个我做东，算是借着张姐的由头，欢迎你入职。”

“那可太好了，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饭店，菜色还不错。”办公室一个女人接话说道。

我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口袋里，数了数口袋的钱。

西山坟场是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小镇子。

我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的美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很快到了女人说的那家饭店，点了菜，财务部管账目的那个同事喋喋不休地说着，不过大部分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话，没有什么实在的营养。

我端着酒赔笑着。

“主任，借着小胡的酒，我借花献福，敬你一杯，感谢你带着哥几个打江山。”老李毕竟是办公室里摸爬滚打的，就算是在别人的酒局里，也能让领导记着他。

“咕咚……”老李一饮而尽。

这海量，让我望尘莫及。

我刚大学毕业，上学的时候没怎么喝过酒，跟他们算是头一遭，这家伙，一口又一口的，让我头皮发麻。

“滴滴滴……”就在我想要让自己清醒的功夫，只听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这铃声带着年代感，与当下的氛围格格不入。

众人都停了下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谁的电话响了吗？”主任问。

我摇头晃脑着，这才是发现他们所有的人都看着我。

我手按着口袋，堆笑着说道，“哦，我的，抱歉哈。”

我欠身。

主任皱了皱眉，摆手让我离开了房间，只是在关门的瞬间，我还是听到了那句抱怨，“咳，真扫兴，不知道喝酒的时候，忌讳有电话吗。”

“可不是嘛。”

我嗫嚅着嘴唇，却依旧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房间。

我拿着手机走了出去，院落里树影斑驳，带着些许的凉意，倒也是让人有些许的舒服，这怕就是郊区和市区的区别吧，没有尘土的喧嚣。

我摇头晃脑地按下了接听键，说了声“你好”。

电话的那头传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让我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胡晓峰吗？我是今天交定金的人。”

是他？

我不由得哆嗦着，脑海里全是老人那张诡异的脸，在这个萧瑟的夜晚，倒也是让人有些恐怖，我不解他这个点联系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嗯，我是胡晓峰，老伯你有什么事吗？”我礼貌地回了一句。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去看一下墓地。”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说了一句。

我去，我没有听错吧，三更半夜地要看墓地。

可他毕竟是客户，我挂断电话之后跟着主任说了声，这主任倒也是没有为难，只是略显地心疼看着我，旋即当着大家的面，给我打了圆场。

我作势端起酒杯，接言说了句，“实在抱歉，这会有个加急的活要去做，诸位不好意思，你们吃好喝好，我先干为敬。”

说完我一饮而尽，许是喝的本身就多，最后这一杯又猛，一杯下去，我更加的难受，但还是撑着到门外找了辆摩托车回到陵园。

刚到单位门口，我赫然地发现老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付完钱，快步地上前，跟老人打着招呼。

本就是月黑风高的，看不清楚模样，只等着老人转过身，那双泛白的深瞳让我不寒而栗，让我不由得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我赔笑着，将老人带了进去。

讲真墓地都是一样的，唯独不同的可能就是那几个定向制作的，那些都是给有钱人的，倒不是我戴着有色眼镜，只是老人本就是独居一人，就算是有儿女，可现状基本上也就等同没有，他也没必要花大价钱去定那些墓地。

就这样我带着他来到了墓地前，挖出的坑在夜色下不过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黢黢的看不到尽头，我惴惴不安地拿出手电筒，照了过去，“大爷，你看这个墓地是……”

老人除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我这边讲得早已经嗓子冒烟了，老人也没有别的反应，能有什么办法，我硬着头皮继续讲解着。

“阿嚏。”蓦地，一阵凉风袭来，陵墓里竟然吹过一阵风。

我收了声，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墓穴里可是没有通风口的，怎么可能会有风吹过来。

“这个地方挺好的，把我的梨木棺材放在这里，我一趟，挺好。”老人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眼瞅着老人一脸享受，我反倒不觉得他是买墓地来了，反倒是给自己选择了一个好住处。

“对了，我死了之后，这个地方给我放点……”老人交代着我。

可此刻的我噤若寒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干吗给自己安排这么些个身后事，难道人之将……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后背发凉，让我不自觉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还有……”

老人依旧在安排着，似乎不知道疲惫。

倒是我在不经意间的回首，竟然看到老人那泛白的双瞳，不自觉地转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片刻，但那一刹那让人无法遗忘。

蓦地，老人冷不丁地一个转身，看着我，征询地问了句，“你看我这样安排可不可以。”

我本来就无法静心，对于老人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冷不丁地追问，倒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点头应和着。

老人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去，又朝着里面走了走，抬手间摩挲着墙壁，只见他的嘴角上扬，“好啊，好啊，这地方还真是不错。”

老人的诡异，让我不寒而栗，我忐忑地开了口，“那个看完了，咱们就上去吧。”

就这样，老人恋恋不舍地跟着我离开了墓室，直到墓室门口，老人问了句，“你看这个地方怎么样？”

我站在老人的身旁，不解地看着他，嘴里还是回了句，“这个地方当然不错……”

作为销售，顾客的意见就是最好的，他说好，我自然不会说不好，这是规矩。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步两步一回头的，好不容易出来，怎么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墓碑，他是对这个墓地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老人家……”眼瞅着老人的手摸着墓碑，我想着叫他离开，可一想他的眼神，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咳。”深夜里一声失落的叹息声略显得些许的无奈，老人摇了摇头，“墓地是不错，只可惜与我无缘啊。”

这话一出我就更加不明白了，这老人家到底在说什么呢？奇奇怪怪的。

“欸，怎么会呢。”毕竟是给了押金的，我也跟财务部的对接了，如果他要，这块墓地的主人必定是他，“您要是不放心，咱们明天把合同签了就可以了。”

老人转过身看着我，我一想到老人的模样，眉头稍微皱了皱，还是迎了上去。

“走吧。”

好在老人没多说什么，准备离开这里。

我心里想着，大半夜地看墓地，太吓人了，还是赶紧地离开才是。

就这样我跟老人一路无言地走出了墓地，直到他消失在夜色里。

“阿嚏。”

老人离开后，我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动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好冷。

“阿嚏。”

我等了一阵子，直到车过来，我颤抖着坐上车，回到出租屋，给自己准备了吃的，才缓过劲来。

“不管怎么说，这单生意应该是板上钉钉了。”我喘息着，抬手将灯关上，憧憬着明天会有喜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