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利益
“呵呵,说出来吓你一跳。”桦木犁神秘地说道,“有几百年啦。”
见王宁面露惊讶的神色,他很是满意,“除了玄宗的人,就只有我们渤海国的一小部分人才知道这件事。”
“你们……哦,咱们默默无闻地在这山里,与敌人打了几百年?”王宁有些不理解,“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咱们有心隐瞒,那敌人方面也闷不吭声?”
两伙势力,在荒山野岭包围的海边,默默无闻地拼杀了几百年?
王宁记得,与渤海国冲突过的势力,除了大唐,只有西面的契丹,和北面的黑水靺鞨,也就是将来的女真。
“唉,等你见到了敌人,就知道为什么了。”桦木犁说道,“我倒真心有些羡慕你。回去趁队正心情好的时候跟他说说,让我也去前线拼杀吧。”
“前线不是很危险?”
“的确危险,但升职也快。做到旅帅的位置,就不用拼杀了。”
渤海国的军事和官员体系,也都是仿照大唐的建制,旅帅是队正的直接上司,这目标听上去倒不算太遥远。
“而且,如果出现那种敌人,我们也得上去拼命……”桦木犁眼中显出一丝忧色。
战争,烧的是钱和人,换来的是利益。
渤海国这样拼命,是怎么支撑下来的,他们图的又是什么?
王宁正想再探听些消息,却发现山下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院落。
这院落本来应该极为奢华,单看院墙上的琉璃瓦,就不是这荒山野岭能够出产的。翻山越岭把这些易碎的东西运过来建造府邸,可不是小小的队正能有的待遇。
“这里以前可是折冲都尉的府邸。”桦木犁一脸自豪,抬手远远划了一圈,“想想看,这片地方,也曾经漫山遍野驻扎着一千两百多人的大军。”
折冲都尉是折冲府的第一长官,按照规模不同,分为上中下三等。一千两百人,是上等的规模。
一个东北小国,在这样荒远的地方,驻扎这样一只军力,也是十分重视此地。
不说人员,但是后勤供给,就很不容易。
王宁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注意到不远的地方,还有大片残破的低矮屋子。
比起豪华的折冲都尉府,这些屋子建造得就简陋许多,高度仅有一米多。
“这是我们这里传统的民居样式,叫做地窨子。”桦木犁说道,“屋子的一多半埋在地底下,冬暖夏凉,尤其北风烟雪的时候,换成你们大唐的那种房子,就得冻死。”
王宁点点头,继续看向那府邸的院落。
整个东侧,山石垒起来一尺厚的院墙,只剩下齐膝的高度。但这绝对不是年深日久风雨侵蚀所致,因为院墙的断口处断茬太过平整,就好像是被强大的外力一下子整个推倒的。
从破旧的府邸往东方走去五十多步,可以看到两座地窨子,比其他的宽敞许多,看上去也坚固许多。
“这里,就是两位队正的居所啦。”桦木犁指了指靠北侧的那个,“这就是咱们队正的地方。”
“旅帅的府邸在哪?”
两位队正的上司,就是旅帅。
桦木犁回头看向山的方向,“旅帅的居所,在半山坡上。敌人打不到那里的。”
言语之间,充满羡慕。
天色不早,二人脚步匆匆,径直往东走去。
直至距离沙滩一里多远的地方,桦木犁停下了脚步。
“丙伙,伙长雄牛何在?”
等了一阵,没有人回话。
一座座低矮的地窨子敞开着门,齐刷刷黑洞洞地冲着南面。
桦木犁脸上有些发红,尴尬地低声说道:“雄牛这家伙,仗着自己是老兵,又能打,现在连队正都不放在眼里了。”
说话间,旁边一座地窨子里探出一张人脸,“甲士小哥,伙长大概是睡着了。您看是把他喊醒,还是让我传达一下?”
“老杨树,整个丙伙,只有你这一个老家伙耳朵灵了。”桦木犁哼了一声。
老杨树嘿嘿一乐,走了出来。
这人身高不到一米七,一脸苦相,头发稀疏。本来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却有四十多。
当时人的寿命很短,这个岁数已经不小了。
王宁脸上不动声色,一双眼睛却暗中盯着此人。
桦木犁言语和神态之间,可以看出与老杨树经常打交道,此人应该是个老兵。
在这个险恶的战场上,凭着如此年纪能够生存至今,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老杨树身子佝偻,但脚步却稳,每一步都像扎了根一样。
“您的话就是队正的话,有事儿您吩咐。”他笑呵呵地站在了桦木犁身旁。
桦木犁自觉在雄牛面前也讨不来什么面子,于是挺了挺胸脯,“队正看你们丙伙折损人手太多,特此将新征调来的兵士派给你们。”
王宁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上前一步,和和气气地一拱手,“老杨哥,在下王宁,日后仰仗老哥照顾啦。”
“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兄弟。”老杨树满脸堆笑,嘴里连连客气,一双眼睛却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王宁。
“这小伙子不错,队正对他都很是看重,不要让他有什么闪失。”桦木犁摸了摸怀里熊胆的位置,暗示自己已经彻底还上了王宁赠送熊胆的人情,然后转身离去。
王宁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送上几步。
“老杨树人如其名,跟着他不吃亏。”桦木犁低声说道。
杨树虽然看上去木质粗劣,但却不畏风寒,屹立不倒。
王宁心里有数,与他告别之后,快步走到等候的老杨树身旁。
老杨树指了指连排的地窨子,“这些屋子,你随便挑,只要没人占的,都可以住。等到天冷的时候可就不行啦,为了节省柴火,大伙儿都得住通铺。”
“多谢老杨哥。”
“大伙儿有今天没明天的,犯不上这么客气。以后就叫我老杨树吧。”老杨树说着,走到一间把头的地窨子里,扔出来一块麻布。
“这下知道咱们这披麻军的名号由来啦?”老杨树说道,“打仗的时候,咱们都得披着这丧气的玩意。”
王宁捡起这片麻布。
这东西是用筷子粗细的麻绳编制而成的,比后世他见到过的麻袋片子还要粗糙上许多。
自古以来,华夏人只有出殡和服丧的时候才批这种粗麻片。老杨树的名字表明,这家伙是渤海人,从他的语气看出来,他们也认为披麻这种事不吉利。
那么,为什么这支军队要用这种东西,而且只有上阵对敌的时候才穿?
王宁打开麻布,发现这东西能有两米见方,中间是道一尺长短的豁口。要穿戴,就得把整块麻布披在身上,这豁口正好套在脖子上。
不对。
这麻布的重量不对,
王宁拿起整块麻布对着太阳的方向看了看,没有潮湿。他从边缘处找到一处织物的绳头,用指头使劲捻了几下。
果然,麻绳线里面,夹着细细的铁丝。
能夹在麻绳线里的铁丝,其粗细可想而知。
王宁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在现代,有盘条和拔丝机这些机械,冷拔铁丝成本很低,铁丝根本不值钱。
但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根本不可能大批量地生产出这种超越当时科技水平的东西来。
虽然,当时的工匠可以用拔丝的方式,把金银和红铜这几种延展性特别好的金属也加工成细丝,但也只能做出很少的量。
在当时,这种东西的生产工艺,已经远远超出铁本身的价值太多。但它偏偏就做成了这件粗劣的夹铁麻布,分给一群随时可能死去的士兵。
仔细看来,这铁丝太过纤细,防御刀剑的能力也太过有限。
这麻布到底能有什么作用?
“咱们这里,可没有那些正规军队里的规矩。”老杨树蹲在地上,就着几块大石头堆砌的炉灶生火,“平时的时候,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干什么都行。”
火生着了,火光映着老杨树的脸,忽明忽暗,“想杀人都行。”
他的眼睛被火光照得一闪一闪,盯着王宁。
王宁面色如常,“嗯,该添柴了。”
老杨树呵呵一笑,刚才阴晴不定的表情一闪而过,往炉灶里扒拉进去几块木头。
他顿了一下,看着王宁,“你小子有点意思,不惊不馁。不知道是真有本事,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太愣,不知道咱们这地方到底有多可怕。”
“日久见人心。”王宁就着火边舒舒服服地坐下,“反正大家都是就着一口锅吃饭,冲着一面海拼命。咱们晚上吃什么?”
“呵呵,人心我见得可不少了。”老杨树站起身,走进地窨子,闷闷地喊道,“来,想吃饭就帮忙。”
王宁以后才知道,他话里的“人心”二字,还有另一层意思,本意。
人的心。
王宁走到门口,漆黑的屋里什么也看不见,突然眼前一晃,正对着的下面升上来一口水缸。
王宁赶紧两手握住缸沿,好家伙,这东西连缸带水足有百八十斤。要说是杠铃,再重上两三倍他都能提起来。但这水缸重心远离身体,抓握又别扭,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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