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寂静了。

“操控”这个词用的非常精准，这些自杀的女孩仿佛一个个提线木偶。操控木偶去死，丝线断裂，当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罗宏毅沉声说：“这些女孩子的社交圈子我们调查过，彼此都没有任何重合，更是互相不认识，她们是如何被人操控的？”

在案卷中，仔细的罗列了前女名女生大致的社交关系，包括父母、学校、工作与近些日子的大致活动范围。

但诡异的是。

一切证据都证明，这五个女生完全没有交集。

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催眠”这两个字，却又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

林斐闭上眼睛，沉吟道：“我需要点时间。”

他就这么在会议上摆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却没有任何人敢打扰他。

然而在他的脑海当中，却浮现了另外一副景象——

朦胧之间，那是一个雨夜。

黑色的雨幕，暗色的城，带来极为压抑的感觉。

林斐仿佛置身其中一般，视线绕过一座座冰冷的钢铁棺材，穿梭在L市的某一个角落。

同样是黑色的楼房，在月夜点点隐光之下难以辨认。

视线穿过云雾，窜入其中，有风掠行而过，引着林斐潜入一处房屋之内。

那里甚至没有开灯，地方不大，很小，逼仄，却显得极为整洁，林斐还能隐约闻到一点茉莉香水的味道。绕过走廊，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走进了一个房间，那是一个只有一人居住的卧室，装修更加简单，隐藏在无垠的黑暗当中，看不清布局。

四周依旧是深邃的黑，唯有一块屏幕亮着。而一个男人正坐在面前，双眼有光，双手不断的敲击着键盘，似乎正在撰写着什么内容。

他时而沉思，时而叹气，又时而修改已经写出来的内容。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微微沉凝，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嘎吱——”

林斐甚至来不及看上面发布的内容，身后的门忽然间一下子被推开了，他看到男子一下子合上电脑，而后转过头来，轻轻道：“你回来了？”

这句话自然不是对林斐说的，只是林斐此时才能匆匆一眼看到他的面容。

不胖不瘦，看上去普通到了极点。唯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似有光一般，穿过间隔几米的虚空，仿佛要跨越时空和林斐对视！

那是一双猎食者的眼神。

画面的攫取戛然而止，林斐这才回过神来。

一晃眼，眼前仍然是L市的刑警支队会议室，映入眼帘的是张莹莹那关切的眼神，柔声道：“林斐，你没事吧？”

林斐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林斐的答复，张莹莹心底这才放下心来。

但很快她又不自然了起来，心跳的尤为剧烈。

“我，我这是怎么了。好像莫名其妙就跟他在一起了，莫名其妙又开始关心他，我……”

她轻轻后退几步，俏脸绯红，再看向林斐的时候，眼中仍然是多了一抹爱意。

林斐却没有看他，仍然从刚刚的景象中无法回过神来。

这是两年前他的母亲死后，他意外获得的一项特殊能力。

只要有足够多的资料，他就可以重现犯罪景象，精准的看到凶手犯罪时，或者临近时发生的事情。

两年前，他正是依靠这项特殊技能，精准的看到了凶手杀死自己母亲时的一切过程，这才找上了罗宏毅，结合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给出了如此精准的犯罪心理画像，帮警方在三天之内就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来。

只是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被杀死，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因此他再也无法进行接下来的学业，

兜兜转转，两年的时间过去。林斐在学校里也连留了两级，丝毫没有进行下去的想法。

倒是依靠着犯罪现场重现的特殊技能，结合他极为精准的犯罪画像学，帮助警方破了不少案子。

“怎么样，有想到什么吗？”罗宏毅问道。

那一场犯罪现场重现，在林斐看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然而现实中，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

“二十五岁左右，体型中等，男，非独居，受过高等教育，极有可能从事的是文字类相关的工作。”

林斐此时才开口，缓缓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这点？

要知道林斐前几次破案，给出的犯罪心理画像都是极为精准的，甚至可以准确到嫌疑人的身体特征和家庭背景。

但这次如此朦胧的描述，在L市怕是能找出同等条件的十几万人出来。

事实上，前两次林斐都是通过犯罪现场重现能够精准的定位到犯罪嫌疑人日常的活动范围和大致工作，唯有这一次——他在景象中看到的凶手住所极为普通，根本看不出端倪。

林斐仔细想了想，说：“除此之外，让网警干点活，找到她们在网络上的大致社交账号，尤其是那些活跃在本地网络论坛上的。然后调查出她们所有的发言记录和浏览记录。”

“网络账号？”

这下让一众警员更懵逼了，这和网络账号有什么关系？

唯有张莹莹第一个反应过来，说：“林斐的思路是没错的，在死者的现实中没能找到疑点，那么就从她的网络社交上入手。”

网络社交，这是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一个方面。

林斐赞叹的看了张莹莹一眼，目光中还多了一点别的意味。

看的张莹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埋怨了一声，不敢对视。

林斐接着说道：“死者都是年轻人，因此大概率都会用网络，在网上兴许能找到她们的共同点。但网络的传播往往是没有城市之分的，因此重点盯在一些本体的论坛在交友群中非常重要。”

罗宏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林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角度。

忽然间，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一袭白大褂，显得有些疲惫，拿着一份文件对罗宏毅说：“罗队，初步的尸检完成了，去看看吧。”

正如罗队所说，法医科室的人今晚足足忙活了一晚上。

从二十四楼坠落下来，高坠造成的对冲伤能给尸检造成很大的难度，足够造成全身类似击打状的伤痕。

需要分辨哪些伤痕是生前留下的，哪些是致命伤，哪些是高坠造成的，哪些又是击打造成的。

林斐这才第一次看到尸体，等待他看到那因为高坠而四分五裂，死状极惨烈的尸体时也忍不住喉咙一酸。

张莹莹也面色极为难看，但比林斐要好一些。

旁边的一个警员及时递过来一个垃圾桶，让林斐抱着吐了半天。

虽然帮助破了不少案，但如此血腥的场面，林斐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完整的尸检报告，你可以过目一下。”

负责尸检的也是一位女性，名叫王小美，缓缓将尸检报告总结了一下：“尸体坠落的时候头部着地，上半身都符合高坠造成的对冲伤。除此之外，尸体有心血不凝的现象，颞骨岩部有大出血，没有抵抗伤和威逼伤，都符合死者是自杀的猜测。”

果然！

第六起自杀！

虽然早就在意料之中，但罗宏毅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林斐足足是吐了好一阵子，这才扶着张莹莹，问道：“死者是怎么跳上那个地方的？”

这一下子问出了罗宏毅等人的疑问，那地方距离人可以站立的地方极远，只有外墙上的一个钩子。

哪怕是罗宏毅和林斐这样的成年男性都难以跳到那地方去，更何况死者不过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

但很快罗宏毅就意识到，林斐这句话并不是问他们——而是问王小美。

王小美微微一笑，道：“问的很好——死者颈椎断裂很明显，粉碎性骨折。她没有用任何花哨的办法，就是直接跳过去的。”

这个答案很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林斐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嘶哑着嗓音说道：“死者求死心切，因此能爆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力量。换句话说……就算跳不过去，也不过是高坠下二十四层而已，一样是死。”

“所以现在问题就变成了，为什么她要选择一个这么有仪式感的死法，而不选择痛苦最小的坠楼呢？”

林斐一连几个问题，直接牵引着众人的思路走。

这涉及到了心理学的问题了。

张莹莹一脸讶然的看着林斐，这真的是学业停留在大二没上过课的林斐吗？

不少人直接放弃了思考，都在抬头等林斐给出答案。

半晌后，林斐才摇头道：“不要看我，我也不知道。”

罗宏毅皱了皱眉，片刻后又释怀，明白自己对林斐的要求太高了。

眼前的这个男孩，今天傍晚才刚刚接触案卷。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给出又突破性的方向，已经不愧于天才二字。

林斐吐到吐不出来了，这才轻轻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明显有些疲态在脸上。

“第七个死者不一定是女性，调查性别的方向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