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猛看到这老太太一怔，胡玉红更是恭恭敬敬当场向老太太行跪拜礼：“晚辈拜见黑姥姥！”

没错，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号称“东北三省仙门总护法”的黑姥姥！

黑姥姥，也称黑妈妈，据说本体是一只黑熊，当年跟随东北道门开山祖师郭守真修行，在九顶铁刹山悬石洞得道成仙，地位尊崇无比，即使五大仙堂的老祖宗见了她老人家也得礼敬三分。

敖猛赶紧迎上去，扶着黑姥姥的胳膊往里走：“黑姥姥，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儿来了？！”

黑姥姥在椅子上落座，呵呵笑道：“老龙仙堂开堂顶香，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你不请我，我只好腆着老脸自己来了。”

敖猛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这不是寻思简事简办嘛，您老人家也犯不着阻拦咱立牌位呀，忒不吉利了。”

黑姥姥白了敖猛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当年我苦口婆心劝你立‘执法香堂’，你百般推辞。所谓子承父业，当年你不肯做的事儿，如今就让你女儿来做！”

东北三省仙家香堂不计其数，其中又有一类比较特殊的仙堂，称之为“执法仙堂”。

“执法仙堂”较为隐秘，职责是监察其他仙堂，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众多香堂里难免有走上歧途的仙家，打着顶香看事的名义敛财谋私，败坏仙门声誉。

话说到这份上，敖猛算是知道刚才为什么黑姥姥她老人家要把胡玉红手里的朱砂笔打落了！

那是因为“执法仙堂”肩挑重任，一般不能镌刻仙家名姓，以防被其他仙堂察觉，对执法仙堂故意提防遮掩。

这就是传说中的立“无字仙牌”！

“黑姥姥，您可别跟我开玩笑啊！”敖猛瞪大了眼珠子：“我家这丫头才多大点本事？您让她开执法仙堂，只怕不大妥当，说出去人家也不服啊！”

“不是还有你这个当爹的吗？！不是还有我老太婆吗？”黑姥姥哼了一声：“真要遇上事儿，有咱们俩给她撑腰，谁敢多说半句闲话？！”

黑姥姥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执法香堂负责监察仙门，越是让人猜不到越好，玉红丫头，你说呢？”

胡玉红蕙质兰心，知道黑姥姥暗示自己守住秘密，连忙点头：“姥姥想得周全，晚辈一向嘴严，今日之事绝不会外吐露半个字！”

“这是敖家丫头和顶香马弟吧？”黑姥姥走到我和敖小芸身边，一手搂住一个呵呵笑道：“都是好孩子！虽然各有劫数，但正好互补缺漏，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敖猛知道黑姥姥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什么，况且自己女儿开“执法仙堂”，是件无比光荣的好事，积攒功德远比普通香堂快得多，于修行一道裨益无穷，多少仙家挤破脑袋都争不到。

“仙牌无字，监察四方。”黑姥姥摸着我和敖小芸的脑袋：“你们两个好孩子，愿意担起这份责任吗？”

我和敖小芸对视一眼，心里生出一股自豪感，不约而同地向黑姥姥行礼：“我们俩愿意！”

黑姥姥乐得合不拢嘴，从怀里摸出一块紫红手帕抛出，手帕飘飘扬扬，正好落在那块无字的仙牌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转眼又是九年，我已是年满十八岁的小伙子。

而敖小芸寄居我家之后，沾染了人间烟火气，身形容貌的变化不再停滞不前，如今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这些年来，我爸妈和奶奶都把敖小芸当做亲闺女对待，那真是疼爱有加、百般呵护，搞得我反倒像是路边捡来的一般。

我过十八岁生日那天，敖猛也来了，说是给我庆生，其实是来探望他的宝贝女儿。

“这些年，多亏了你们张家照顾小芸，我有一件礼物送给张淼！”

吃过饭后，敖猛向我家人致谢一番，从后腰抽出一根两尺来长的马鞭，郑重地递到我手里。

我嘴上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心里却偷偷嘀咕：敖老爷子好歹也是龙仙，就送这么根破马鞭当生日礼物？

咱们这虽说是乡下屯子，可是出行基本有摩托车，早就不靠牲口脚力了，哪还用的上马鞭？！

就在我暗暗郁闷之际，敖猛一番话让我兴奋起来，不得不重新掂量手里马鞭的分量。

“臭小子，看你这表情，分明是看不清这条鞭子呀！”敖猛眼珠子一瞪，伸手佯装要拿回马鞭：“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还不送了呢！你当这‘赶山鞭’是普通玩意？！”

原来这条马鞭看似寻常，实际上却是用几十年来敖猛身上脱落的龙鬃，混合了黿鼍筋编织鞣制、再在山巅水底祭炼数年光阴方才制成的仙堂法器。

而且按照敖猛的说法，这条赶山鞭蕴含龙威，能压制山林里的猛兽，普通的山精野怪挨上一鞭子立马就得破法受创，现出原形来。

“不是我老敖吹牛，可着整个东北三省打听，谁家仙堂的出马弟子能有比这鞭子更厉害的法器？！”敖猛拽住鞭子就要收回。

敖小芸见状赶紧走上前来阻止：“哎呀，爹！这些年我不在您身边，您怎么越来越小气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敖猛这才松开手，看看我，又看看敖小芸，眯着眼睛笑道：“我说丫头，都说女生外向，看来是半点不假呀，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忒明显了，莫非你看上张家这小子……”

“呸呸呸！”敖小芸两颊飞红，连忙打断老爹的话头：“鞭子你爱送不送，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说完又狠狠剜了我一眼，气鼓鼓跑到厨房帮我妈做家务去了。

“亲生女儿都不待见我，走了走了！”敖猛摸着嘴角的长须，迈步就往外走。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刚收了敖猛的大礼，总得表示感谢，于是跟着他出门相送。

没多久到了村子外，四野无人，敖猛说了句“留步”，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青光遁向长白山方向。

我转头往回走，手里把玩着赶山鞭，正高兴得意之际，突然听到背后风声骤起。

等到我扭过头，只见一道黑色旋风急卷而来，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旋风卷起，忽忽悠悠飞上了半空！

“我去！敖老爷子，你这是开什么玩笑？”我以为是敖猛去而复返跟我逗闷子，大叫着让他住手。

然而毫无作用，黑色旋风裹挟着我疾飞，当时我头昏脑涨，隐约判断是朝村外子东边的石牛岗子方向而去。

过了不久，我身体一坠，重重落在地上，胸腹间一阵翻涌，张嘴干呕起来。

四周山风猎猎，树影婆娑，看来我是被挟持到了石牛岗子顶上。

“张家小子，把敖猛送你的东西交给我，不然今晚你怕是回不去了！”

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我旁边传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敖猛。

我吐出几口酸水，爬起来望向发声之人，只见他身上罩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头脸也被风帽遮掩，看不出是何方神圣。

能御风摄人，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类，而且他知道敖猛的名头，十有八九是个“野仙”！

想夺我的赶山鞭？我还正想试试鞭子称不称手呢！

“藏头露尾算计小爷我？你恐怕是找错人了！”

我楞劲儿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鞭子就朝黑袍人抽去，想要将他打出原形！

眼看鞭梢就要落在黑袍人身上，他却不闪不避，冷笑着一拂袍袖，就见一道扭曲的白光激射到我身上！

白光刚一触碰到我，立马化成百十道光电游蛇游走全身，嗤得我头发倒竖、浑身僵麻，整个人横飞出去！

“咔嚓”一声脆响，我背脊撞到一颗碗口粗的树木，树木拦腰折断，我也狼狈跌落在地上。

这一下差点没把我浑身骨头撞散架，半天爬不起来。

“小芸，你快来救命啊！”我意识到这黑袍人已经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赶紧捂住胸口的龙牙玉坠，默默向敖小芸求救。

玉坠一阵炙热，眨眼间一道碧光落在我身前，是敖小芸感应到我的呼唤赶来了。

“何方野仙，敢动我的马弟？！”敖小芸衣裙飘拂，脸罩寒霜。

我挣扎着提醒道：“小芸，他会放电，你小心点！”

“雷法？！”敖小芸眉头紧蹙，瞪着黑袍人：“东三省能御雷的仙家屈指可数，尊驾究竟是谁？！”

“呵呵呵，跟你们两个小娃娃开个玩笑，连老身都不认识了么？！”

黑袍人大笑，变成了老太太的声音，随即又掀开了罩在头上的风帽。

“黑……黑姥姥？！”

我和敖小芸看清对方面目，几乎同时惊诧地喊出声来。

这个神秘的黑袍人鹤发童颜，笑容慈祥和蔼，正是当年给我和敖小芸立“无字仙堂”的东北三省总护法黑姥姥！

黑姥姥点点头：“一晃九年时光，你们都长大了，今天张淼十八岁生日，我特意来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