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吉，年方二十，职业是一名司炉工，也叫烧尸人。。。。

这份工作不需要一股子蛮力，因为不是烧锅炉，而是火葬场的火化机炉。

在火葬场上班，乍一听挺瘆人。

不过，只要你胆大心细守规矩，其实基本没啥事。

火葬场不用加班，更没有夜班，到了下午五点，我立马脱衣服下班回家。

五点过后，不管丧主多紧急的情况，多大的背景，给多少钱也不行，尸体该拖走拖走，该冷藏的拉去冷藏室，反正，就是下班。

硬性规定，就是这么硬。

因为日落就在这个点儿，五点过后，天色渐黑，阴气加重，不适宜火化尸体。这种禁忌，一般死者家属都能理解配合，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就更不用说了。

但也有利欲熏心的时候，我刚来没多久就听说有个司炉工，收了丧主五千好处费，过了五点依然烧了一具尸体。

结果他第二天就被辞退了，钱也没捞着。

火葬场的忌讳很多，以后再慢慢说。这处火葬场位于我们市的东郊，周围很冷清，只有一些做丧葬服务的商户，没什么住户。

当然了，房地产开发商只要不是五十年以上脑血栓，基本不会考虑在火葬场周围开发楼盘，卖给谁呀。

除了地方偏点儿，接触不到女孩子，我还是挺满意这份工作的。

主要是清闲，工资待遇还挺高。

要不是上头有老赵压着，我这收入还能翻一倍。

说到老赵，他是这儿的二把手，我们的队长，也算我半个师傅，当初刚应聘到这来，种种流程规矩和避讳，都是他教我的。

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一是因为他喜欢端架子，装腔作势，二是他敛财手段高明，偏偏又小气吝啬，家属给的好处费基本全让他一个人拿了。

老赵负责收好处，我们负责干活，他吃干抹净了，给下面的兄弟们汤都不留。

至于火葬场的大老板，一把手，我从来没见他来过，听说大老板业务广泛，涉及很多产业，没事谁会往火葬场这种晦气地方跑。

我估摸着他被推进来火葬之前应该是不准备来了。

所以，这里就是老赵一人说了算。

这天一早，老赵在工作群通知所有人来休息室开会。

火葬场拢共十来个人，来到休息室，各自懒洋洋地一坐。

大家都知道没啥好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依老赵的性格，有好事从来不用跟大家商量，自己就安排完了。

“说吧，老赵，大清早把大家叫过来，有啥苦差事要安排？”

一个同事叼着烟，戏谑地问。

老赵面不改色，清了清嗓子说：

“咳咳。大家都知道，西区矿场那儿还有一家火葬场，近期准备恢复使用，人手不够，老大说了，从我们东区调个人过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一片。

“西区那破地方？爱谁去谁去，跟我没关系。”

“矿场那边挺邪门的，交通落后，事故频发，我也不去。”

“那地方不是已经关停很久了吗，怎么突然又要重新开，这里面多少有点事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人愿意调到西区的火葬场。

我虽然对那边了解不多，不过既然看大伙这种态度，准不是啥好地方，所以我也本能地摇头，往后躲了躲。

老赵顿时十分尴尬。

“上面有安排，下面就得积极响应，都推三阻四的，以后工作怎么开展？西矿区怎么了？那边设备都调好了，配套也齐全，正是用人之际，提升空间很大。说不定调过去两三个月，就能干队长。”

老赵施展起典型的洗脑话术。

然而大家并不买账。

“条件那么好，你自己咋不去？我这人不需要提升，先走了。”

说话的工作人员，资历不低，老赵拿他没脾气。

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坏事了。俗话说柿子先挑软的捏，那我无疑是这堆“柿子”里最软的。

果然，老赵指着我说：

“小赵，你工作时间也不短了，年轻人有闯劲儿，我看你最适合不过了。”

“不不不，我资历浅，经验不够丰富，担不了这个重任，我看还是选……”

我也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不怀好意的笑着，指谁得罪谁。

“还是选其他人吧。”我连连摆手。

其他人立刻抱团。

“小赵这个人，我看行，胆大心细，认真负责，挺合适的。”

“是啊，小赵工作从来没出过差错，一定可以独当一面。这机会呀，咱就别跟年轻人争了。”

“要不然，咱们投票来决定吧，这样公平。我投小赵！”

会议在对我一边倒的支持中匆匆结束，决定将我调往西区火葬场。

我这属于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当之无愧，避之不及。

幸好没让我发表感言，否则我会说：我的心情非常冲动，想把“支持”我的各位统统推到炼尸炉里。

我个人物品很简单，没一会功夫就收拾妥当。

接我的车已经停在门口等着了。

开车的人我认识，我叫他斌叔，见到司机是他，我皱了皱眉。

因为斌叔是火葬场里开殡仪车的司机！

我觉得心里多少有点隔应，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且斌叔来接我，开的是普通小轿车。

“斌叔好。”

我礼貌地问候了一声，将行李放在后排，坐到副驾的位置。

斌叔看到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呦，小赵啊。我就知道，选来选去，最后指定落到你身上。”

“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斌叔，您是咱单位元老了，你一定知道西区那边的情况。给我说说呗，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边说着，边给斌叔塞了包华子。在火葬场工作久了，不说别的，好烟是绝对不缺。

斌叔开着车，车速很快，却很平稳。

他点了根烟，幽幽地说：

“我要是给你说，你就不仅是心理准备了，你该准备跑路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竖起了耳朵。

斌叔边开车边给我讲起西区火葬场的情况。

从斌叔口中，我了解到，西区火葬场建立的时间远远早于东区，应该说是本市第一个火葬场，比矿区建立的时间还要早。

后来，这个火葬场关停过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灾害，对外说是采矿导致的地底坍塌，造成了火葬场部分建筑受损，不过当时并没有报道具体的情形。

第二次关停的原因不明，据说是因为司炉工操作不当，出了人命。

这就让人有点费解了。

推进焚化炉的本来就是死人，就是操作再不当，咋还能再出一次人命？那就是司炉工出事了。

对于这个事件，警局肯定有卷宗，但是对外披露的信息很少。

另外一点就是，自从东区火葬场建成后，对西区的投入就很少了，而且东区的投资和规模比较大，丧葬配套更齐全，殡仪馆也更华丽。

谁家丧事也不计较钱，所以都会选择更好的地方。简单讲，西区现在就算有业务，也没什么油水可以捞。

难怪之前那些同事们都唯恐避之不及。

“斌叔，我很好奇第二次关停的原因，别人不知道很正常，但您一定知道。”

我恭维地看着他。

“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事儿啊，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为什么呢，邪乎，而且是从头冷到脚得邪乎。”

“哎呦斌叔，您就别吊着我了，给我讲讲呗。”

“我当时在西区开车……哪是一条人命啊，是两条半！”斌叔的语气骤然变得古怪。

“两条半？！”我瞪大了眼睛。

“死了俩，疯了一个，疯了的那一个，等于去掉了半条命。后来，落水死了。”

斌叔眯细了眼睛，开始讲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见闻。

西区火葬场灾后重建不久，就发生了一桩怪事，烧了一具尸体，出来两堆骨灰，负责那具尸体的司炉工失踪了。

后来发现，其中一堆骨灰，正是那名工作人员的！

当时大家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工作人员怎么会把自己给烧了，而且两堆骨灰泾渭分明，没有混在一起。

事后火葬场紧急召开安全会议，排查安全隐患，大张旗鼓搞了一周。

刚好第七天，又出事了。

这次是一个司炉工烧遗体时，发现尸体烧了一半烧不动，怎么调设备就是烧不动。不知他当时何种心情，可能又急又怕，再联想起一周前的离奇事件，估计魂都吓没了。

也不知他当时咋想的，竟然打开炉门，拿着炉钩子去钩那半截遗体。

这种行为犯了大忌。

当时还有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赶到，眼睁睁地看着那尸体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炉钩子，把那个司炉工一点一点地钩进了火化炉！

那司炉工最后拼命叫着“关掉，关掉，救命”，可他的同事被吓傻了，甚至连拉那人一把的勇气都没有。

当时炉温有六七百度，司炉工半截身子刚一进去就没动静了。

而后来的那个工作人员，当天就疯掉了。

这次事件过后，西区火葬场工作人员几乎全跑了。

……

听斌叔讲到这里，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后背凉飕飕。

“真的假的？要我去那里，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好你个老赵，我跟他们没完！”

我气得咬牙切齿。

“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给你讲的这些，是绝对的内部消息，斌叔没必要故意吓唬你。要不要在西区那边干下去，你自己掂量着吧。”

斌叔压低了声音说。

我默不作声，脸色有些苍白。

我敢在火葬场这种地方工作，胆子自然是不小，在东区也不是没碰到过怪事。但斌叔讲的这个太过离奇恐怖，听了谁不犯怵？

车内的气氛变得沉闷，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斌叔，那现在，西区怎么又开了？”

“上面临时决定的，咱只能靠自己猜，矿区那边接连出事故，死了不少人，而且前几天西矿又是塌方又是泥石流，道路受阻，现在还在抢修。所以说……”

斌叔说到这，我也明白了。

短时间出现了大量遗体待火化，又受限于交通，这就是西区火葬场重新使用的主要原因。

“小赵，你是怎么想的？”斌叔问。

“说实话挺害怕的。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亲眼看看再说。”

斌叔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担忧：

“唉，我一直觉得你人不错，有教养有礼貌，是个好小伙。叔最后再罗嗦几句，到了西区那边，要是情况不对，不要犹豫赶紧抽身！另外，切记，千万别动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