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梦还要去其他铺子核对账目，就不跟叔叔婶婶们一起吃饭啦！”

“待会儿结账的时候，记得叫掌柜的给你们打八折！”

云歆梦行事永远是这般，只要她高兴了，只要她给得起，她什么都愿意给你。

可是萧子文却总在她的笑容背后看到那种不为人知的落寞，她的高兴，似乎一直只是表面上的。

“想什么呢，快点把手头上的事做完，大娘子说了，我们今天可以早些打烊！”

掌柜打断萧子文的思绪，开怀笑道：“大娘子说昨日我们辛苦了，特地给我加了工钱，又让我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在凤凰镇遇到大娘子！”

“掌柜的，在你们看来，你们大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子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大娘子的才德品行天下皆知，她可不只是我们凤凰镇的大娘子，你就算到外面去打听，怕也无人不知凤凰镇云氏女云歆梦。”

“是吗？”萧子文持半怀疑态度。

“如果她真像你们说的这么慷慨，我就想知道，她是凭什么挣到钱的？”

萧子文曾经试着算过，就算云歆梦经营着凤凰镇大半的产业，可是她给底下人付的工钱是别人的数倍，时不时还要慷慨施舍，救济灾民。

这么大一笔花销算下来，她每年不仅挣不到钱，甚至还要亏空，那她凤凰镇首富之名又从何而来？

“你该不会以为大娘子只有在凤凰镇的生意吧？”掌柜的的笑了笑，将云家致富史向萧子文娓娓道来。

云家早年是在外地做买卖的，十六年前带着刚出生的一双女儿回到老家凤凰镇，生意却并不景气。

直到云歆梦六岁那年，她给云夫人出了个主意。

江州地势平而多稻米，却少果蔬；凤凰镇山高物产丰而米粮不足，多有商人往来其间，赚取暴利。

这本来是自古传下的传统，小小的云歆梦却觉得这种方式只能让一人得利而万人吃亏，所以她认为这种方法必然不会长久。

于是她跑去问云夫人：为什么不能让凤凰镇人替江州人种果蔬，再从江州换稻米？

与其让商人从中牟取暴利，让百姓自产自销，直接买卖不是更好？

云夫人从她的话里受到启发，于是打通了凤凰镇与江州的航运，帮助百姓们将本地特产外卖。

销售所得全还给物主，云家却只从中收取少量押运费，而且从商多年，账目明细尽数公开，从无丝毫欺瞒。

这样一来，青江两岸的百姓就都开始通过云家买卖货物了。

云家就以此为基础，承包了凤舞王朝大半的货运，渐渐富了起来。

“你这么说，云家不就是相当于镖局的存在？”萧子文还是不明白，区区镖局是如何做到今日这个地步的。

“你这么说，对，也不对。”掌柜喝了口茶，继续为他答疑，“云家起初确实是做的类似镖局的生意……”

可是云歆梦十岁那年，突发奇想，与其这么麻烦的替人运来运去，还不如云家直接将货物买下，再按照以往的销售渠道将之卖出。

经过四年的经营，云家已经知悉了各地大半的收货渠道，根本不需要像最开始那般麻烦的找地方去卖了。

于是云家就渐渐从镖局改换模式变成了大型批发市场。

再后来，云家干脆在各地设置销售点，专门售卖云家货物，当中涉及水产、果蔬、丝织、瓷器……等数十个行业。

“云家既然已经都把生意做到了这地步，为什么他最后却只是凤凰镇首富而未上全国排名？”

萧子文对于这方面并不算太精通，可是照掌柜所说，云家势力已恐怖如斯，为何却只能偏安一隅？

“这个……就还要回到你最开始的问题了。大娘子挣得多，可是她要养的人也多啊。”

“就单说凤凰镇，十户人家就有九户靠她养着，更别提这王朝西南隅偌大的土地了。”

凤凰镇人说起云歆梦时，总是挡不住满眼的崇拜之情。

“可是我看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哪里顾得了那么大的家业？”

萧子文怎么看都不觉得云歆梦像是个这么有手腕的女强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娘子这些年广结善缘，手底下肯踏踏实实为她干事的人不胜枚举，很多事情，根本不用她亲自出马。”

小杜上菜时路过，插了句嘴，“只要大娘子号令一出，别说为她打理下生意，就是为她去死都不会有人皱下眉头。”

“倒也没小杜说的那么夸张，大娘子素来积德行善，不与人结仇，哪有那种时候。”

掌柜的瞪了小杜一眼，怕萧子文吓到，宽慰他道：“不过大娘子真的是很厉害，小小年纪就成了这一带士农工商所有阶层人眼中的传奇。”

萧子文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置一词。他还是觉得，就云歆梦那个死样，绝对不像是做大事的人！

“你别看大娘子每日吃吃睡睡，四处游逛，可她之前全不是这样的。”

掌柜的看出他的心结，直言道破，“在遇到你之前，大娘子每日都要处理云府全国各地的账目以及突发情况，夜夜忙到子夜万家灯火尽，可能都无法入睡。”

“她一向心系万民，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想误了别人，所以若力有所及，她必事事躬亲，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以故镇民们崇拜她之余，也对她的身子异常担心。”

“但是自从你出现以后，大娘子似乎变了不少，虽行事较之以往散漫了些，可是能看到她寻得真心人，大家也是开心的。”

掌柜一番话，说得萧子文很是汗颜。感情人家不是每天无所事事，只是想抽时间多陪陪他？

可是萧子文心里怎么就这么不信呢！他认识的云歆梦，和镇民口中的，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好不好？

“十二啊，大娘子，真的是不可多得的良人。”掌柜语重心长。

“可是掌柜啊，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强。”不知为何，萧子文就是觉得，云歆梦对他，只是随便玩玩。

这女人，也许没有大家看的那么简单。

“走吧十二，今天哥几个请你到酩酊醉大喝一场！”

客栈刚刚打烊，小张小李小杜就奔过来搂住了萧子文的肩。

萧子文看着灯火依稀的街，有些犹豫。她今天，又不来了吗？

好像自从那天他抛下她去见过鹿五之后，她就开始对他很是冷淡了。

可是今天她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是在想大娘子吗？”小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傻小子，别等了，掌柜的今天不是才跟你说过吗？”

“大娘子平时很忙的，风雨兼程来接了你半个月，真的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半点回应都不给人家，还能指望人家等你多久？”

几个人一路笑闹着架着萧子文到了酩酊醉，诱人的酒香从那古色古香的小栈中传出。

“好了兄弟，想那么多做什么，大娘子能看上你一次是你的福气，可是既然福气没了，那就算了吧。”

“总归都是老天爷白给的馅饼，有就吃没有就算了，别丧气嘛！”

“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我就陪你们醉一场！”

萧子文自嘲的笑了笑，豪气干云的与伙计们一同进了酩酊醉。

他们说得对，他们大娘子何样人物，又岂是他这种小角色能肖想的？

人家一时兴起的撩拨，若他当了真，那才真的是傻。

酒过三巡，萧子文有了些醉意，迷乱的双眸中忽然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们出来喝酒快活，怎么能不带上我呢？这么不够意思，当心歆梦日后记恨你们啊！”

云歆梦撅着嘴，似乎颇为不满，几个伙计突然看到自家向素雅正的大娘子撒娇的模样，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那个，十二啊，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大娘子……”

小杜拽了拽萧子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大娘子平素滴酒不沾，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没醉，就是那个恶婆娘。”萧子文把自己的手从小杜微颤的魔爪下拽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微微不稳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心思。她是特地出来找我的吗？是看我一直没回去，担心我吗？

萧子文唇边不自觉含了抹笑，为云歆梦也斟了杯酒递给她，“喝么？”

云歆梦正要伸手接，小杜却连忙抢了过去，呵斥他道：“十二，人所皆知大娘子从不沾酒，一杯即倒，你这不是害她嘛！”

萧子文惶惑的看向云歆梦，她这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模样，怕是刚喝过不少吧？

“杜大哥，把酒给我吧，歆梦没事！今天高兴，一定要和大伙儿喝个尽兴！”

云歆梦一把夺过小杜手中酒，仰头一饮而尽，“好喝，再来！”

云歆梦倒酒的手有些微晃，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对准壶口，只见她眉头微蹙，似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