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嚎啕着望向那漆黑如墨的天，好想问这无道苍天一句，她们一家一向行善积德，为何遭此横祸！

凄厉的哭声为她唤来了侥幸存活的小瑾及众家从，也招来了残存的杀手。

小瑾全名罗瑾秋，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在云歆梦惶然无助之时，是小瑾带领着家丁护院们拼死保她突出重围，为她求得一线生机。

后来生死之际，还是她义无反顾的挡在她身前，无怨无尤的为她去死……

那次与小瑾一起把她从杀手手下救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是他违背了主子的命令把她救出火海；是他带着她奔袭千里亡命天涯；后来也是他，伤的她体无完肤，纵然身死也不愿入轮回。

他叫萧子文，是从遇见开始，就让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可惜他爱的却是他的主子，那个造就她上辈子悲惨一生的女人——月绫予。

她用了一辈子去报答那个名叫萧子文的男人，也用了一辈子去恨那个叫月绫予的女人。

其中的纠葛爱恨，三言两语如何道尽，她又如何，解释得清。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云歆梦眼角涌出两行热泪，将前生的辛酸苦楚，尽付于此。

“小姐，小姐！”

罗瑾秋伸出一只因长年练武而长满老茧的手不停的在云歆梦眼前晃悠，却丝毫没能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歆梦唤醒，最终只得无礼的唤了她的小字，“未生！你想什么呢！”

“啊？”

云歆梦从过往的悲伤情绪中抽离，冲着眼前依旧鲜活的小伙伴笑了笑，掩饰道，“没什么啊。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你吓死我了！”

小瑾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云歆梦身上那化不开的伤愁可把她吓坏了，要真让她这么下去那肯定得出问题！

“早听家里的丫头侍卫们说你十天前在镇东凤皇台跌了一跤，整整昏迷了七天，醒来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样似地，我还不信。”

“现在看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瑾不放心的将云歆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建议道，“要不还是找个大夫再过来瞧瞧吧。”

“我没事了啦！说到大夫，之前叫你去给房里那位贵客请大夫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云歆梦想起自己离开前，萧子文那微微渗血的伤口，颇有些担忧。

“还能怎样啊！明知道自己伤的很重还要强行动武，那就只能自作自受啦！”

小瑾摊了摊手，对萧子文明显的不屑。

那小子竟然敢劫持小姐，受点苦也活该。

“唉，谁让他，一直就这么倔呢。”

云歆梦轻轻一叹，萧子文那让她又爱又恨的固执倔强，真不知是好是坏。

“诶，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

小瑾看着云歆梦说起萧子文时喜忧参半的神情，心里直打鼓。

“你该不会真的看上那个愣头青了吧！”

“应该，是的吧。”

云歆梦又是一叹，在重生以前，她想过一百遍一千遍要怎么去恨他怎么去折磨他。

可是当她在镇东小河边看到满身伤痕血肉模糊的他时，所有的怨气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是吧！”

小瑾难以置信，她们这么这么聪明又优秀的小姐，怎么能被那个二愣子赖上！

“你该不会是因为昨晚睡了人家心生愧疚才这么说的吧！”

“别瞎说，我昨晚哪有干什么。”

昨晚她真的只是给萧子文上了个药，鬼知道她是怎么不知不觉睡着了，又是怎么不知不觉爬上了床的。

“小姐你就别否认了，昨晚值夜的家丁都看见了。”

“如果不是想对人家干点什么，你又怎么会半夜三更把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扛回自己房里，进去以后就一直守在房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小瑾愤愤然，小姐不老实！

她从前那个谦和有礼温润如玉正直善良的小姐去哪里了！总不至于摔一跤把脑子都摔坏了吧！

正打算过来为云歆梦昨夜不辞辛劳照顾他、今天又不厌其烦的为他疗伤而道谢的萧子文闻言，面色又是一白。

猝不及防间一柄清光流转的剑又架在了云歆梦脖子上。身后人语气冰寒，“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云歆梦两眼一翻，差点气死。

你说她要是真干了点什么那还好。至少没有现在这么冤。

“小姐你敢做不敢认！”小瑾添油加醋。

“我倒是想认，那也要他肯从了我啊！”云歆梦见解释不清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小白公子，你就委屈一下从了本小姐怎么样？反正咱俩昨晚已经……”

萧子文手一颤，长剑从云歆梦颈间滑落。昨晚他果然……

萧子文眼底有些光芒逐渐开始破碎，他眼一闭，干脆把剑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再一咬牙下狠心往里一送，便要结果了自己这残躯。

阿绫，我们来世再见。

熟悉的痛楚并没有来临，萧子文睁眼，愣愣的看着云歆梦握剑的手。

悲鸿剑以锋利著称，吹毛立断，她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握上来吗？

“和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为情吗？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

云歆梦认真的语气让萧子文有些莫名，他怎么觉得她说的好像是他对不起她似地？

“小姐！”小瑾弹飞萧子文的剑，慌忙为云歆梦止血。

刚刚她见萧子文把玩笑当了真，有轻生之念，便赶紧过来阻拦。谁曾想云歆梦的手拦的比她更快。

“小姐你做什么啊！”

“他智障脑残、分不清玩笑和事实，要死不死与我们何干！你的手要是没了可比他没命严重多了！”

云歆梦闷闷不做声。他没回答，他默认了。

稍稍冷静后，云歆梦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她经历过，他却什么都还不知道啊。

想到这里，云歆梦宽了宽心，解释道：“小瑾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一只手而已，怎么比得上一条命呢？”更何况，那是他的命。

“你个愣头青！还愣着干嘛！快去给小姐找大夫啊！”

“啊，哦！”萧子文飞也似的逃离了碧波亭，不敢正视自己那微微悸动的心。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也从来没有人会觉得，他的命有多贵重。究竟是她与众不同，还是另有所图？

萧子文离开后，碧波亭中就只剩了云歆梦和罗瑾秋主仆二人。气氛微微有些压抑。

“小瑾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云歆梦看出小瑾的心不在焉，她把萧子文支开一定是有事想问。

“你不是我家小姐对不对？”小瑾语出惊人。

“额。”云歆梦一时有些语滞。

“那你是如何看出的呢？”

“我家小姐天生绝脉，不能习武。可姑娘你刚刚的表现明显就是个武功不弱的练家子，而且极有可能，在我之上。”小瑾如实说道。

她感觉得到眼前人对她没有恶意。

之前云歆梦两次遇险，小瑾都只顾着她的安危，并未深想其他。如今却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第一次在云歆梦房前，剑架在她脖子上，她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平静。表面上的惊恐也只是后来装的，经不起推敲。

可是罗瑾秋认识的那个云歆梦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虽然比旁人聪明些善良些也更沉着些，但是她到底只有十六岁。

她是会怕的，可眼前人却没有。所以小瑾怀疑，凤皇台那一次后，小姐就不是小姐了。

这才能解释，小姐这三天的异常行为。比如，对下人突然严苛，莫名其妙把陌生人带回房……

“还真是好眼力。不过小瑾，这次你猜错了哦。我是如假包换的云歆梦。”

云歆梦惊讶于小瑾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的同时，也在暗暗心惊，难道她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不用狡辩了。也许你的伪装滴水不漏，功课也做得非常彻底，但是你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点。”

“我家小姐不管能力有多强，实际上她都只有十六岁。而你，绝对不少于二十六岁。”

“……”小瑾你是在变相的说我老了吗？

云歆梦扶额，神色满是无奈，“我真的老得这么明显吗？”

能不老吗？在勾心斗角的深宫里如履薄冰十年，每日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却还是算不清自己手下死过多少人，生死簿上折了多少寿。

可是时势所迫，那种情况下，她不害人，就会为人所害。

她不想死，她还要保护萧子文，她还有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就算是粉身碎骨，就算要万劫不复，她也要搏一搏。

“不只如此，我家小姐虽然说一不二，法纪严明；却从不苛责下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然容易露马脚。”

“你说的‘下人’是指夏风行吧？”

那小子上辈子卖主求荣，在她亡命之时出卖她的行踪，间接导致小瑾的死亡，如今她只是平日里呵斥他几句，真的很仁慈了。

小瑾对此不置可否，这点确实是夏风行偷偷告诉她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