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已经夜深了，寒风凄厉，暗影里的树木枝丫四处散开，看着像是正在施展魔法的鬼怪巫师。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怪鸟的叫声，让整个夜景更加阴森瘆人。

我心里惴惴不安，转头看爷爷时，爷爷却一副泰然淡定的样子，已经物我超然了。只有身体偶尔会随着车子的颠簸起伏一下。看着他的这份稳如泰山，我的心虚也莫名的缓解了许多。

体味着爷爷给我带来的可靠感，我渐渐明白。爷爷像我的一座庇护所，让我无忧无虑的成长。

爷爷已经须发尽白了，我心里一阵酸楚。

爷爷在闭目养神，却能感受到我的心思变化，他轻声斥责我说：“庆儿，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神。”

我肃然起敬，也学样有样的照着爷爷的样子闭目养神起来。心里默念守心诀：“抱朴守一，渊兮默兮。心澜不生，静鉴万类，如观止水。。。。。。”

这些秘诀是《玄道经》里的，说实话我一想到这些秘诀，就像听到了唐长老的紧箍咒。我每天醒来睡前，都会交差似的念这些东西。实际上除了把嘴皮子摩干，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心里的杂念会清净下来。

当然我没有得道超凡的雄心壮志，像黄帝那样的万古人杰，混一宇内，开创文明。天地神灵所钟，还需要苦修几百年才能得道。我等琐屑之人，还能奢望什么？

车子行驶着，进入省城已经是天色蒙蒙亮了。老旧的吉普车开进省厅的大院里。

我和爷爷一下车，一块很醒目的牌子就映入眼帘。上面写着：“市公安局鉴定中心”一行字。

一个叫雷老虎的人带着我和爷爷走进法医喽的地下工作室里。

接迎我俩的人非常热情，满脸堆笑的迎过来笑道：“哎呀老爷子你可算是过来了，今天怎么还多带了个小朋友过来？”

说话的人一身医生的白大褂，不到三十的年纪，估计是法医。他面容有点憔悴，好像睡眠不足的样子。看样子是昨晚等爷爷和雷老虎，足足等了一晚上。他很惊讶我也跟着来了。

“这位是小邱，是实习的法医。他是老赵的孙子，这回也跟着一起过来了。”雷老虎给我们两边做相互介绍。催促法医说：“咱们进去吧。”

“小孩子也要进去。。。。。。”

雷老虎切一声冷笑说：“没事，有什么问题老子一力承担，你就开门吧。”

小邱无奈的挑挑眉毛，打开了05号冷藏室大门。一股冰凉的空气混合着难闻的草药味儿，扑鼻而来。

打开了无影灯，解刨台上赫然一具一丝不挂的男尸。

这里需要附带的加一句注文，我爷爷参与的这些案子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实体在我爷爷检查以前，其他人是不能乱动的。

我算是头一回和死尸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面面相对，我不由得两腿打颤，头发根里发麻。感觉整个人都一下子缩紧了。

忽然有人轻轻的拍拍我的肩膀，是爷爷的手。我顿时感觉心里的忐忑安宁下来了。好像脱力的人得到了一根拐杖一样。

害怕过后，我开始对这具死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全身心都被死尸吸引过去了。

尸身浑身都是青紫色，这是大面积出血的的标志，而且是属于急性中毒的。整个躯体肿胀了将近一倍多。身上有许多水泡。

有多处的皮下瘀斑，尸身有些地方已经腐坏，脖子里淋巴结有些肿大。

我看着像发现了地下的千年木乃伊一样，每个细胞里充满了惊奇。这是属于尖吻蝮中毒，他是被五步蛇毒毒死的。

尖吻蝮有好些别名，像五步蛇，七步蛇这些都是。五步七步就足以表明这种蛇毒性之剧烈，古代就已经非常有名了。柳宗元写过一篇《捕蛇者说》，里面的毒蛇就是这种蛇。总之一句话，五步蛇的毒性简直无药可解。

就算有解救的办法，要是不及时，依旧是无力回春。哪怕是救过来了，也会有伤口大面积溃烂的状况。毒性甚至会散入骨髓之中，所以轻则割去腐肉，重则截肢保命。

有人又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这次是雷老虎，他用下巴指指说：“你应该认识死者的吧？”

尸体毛发已经剃干净，我光注意了他的正装，没看他的长相。雷老虎一说，我还真的一眼就认出了这人：“这是徐家富，他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也明白雷老虎一定要我来一趟的原因了，昨天我十二分的确定，这人就是杀害亲哥哥许家荣的元凶。

他哥哥也是被五步蛇毒杀死的，就这么一会，这人自己也命归西天。恰巧还是死在五步蛇毒之下。或许是另一个什么人杀死了许家荣和徐家富。

“怎么会这样？”从时间判断，他中毒的时候真是昨天雷老虎几人省城路上那会。那时候这人还在他们的控制中。

雷老虎默默的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昨天去你家那会，所有的嫌疑人都是单独安置的，每人一单间。回来我就看到了这一幕。”

“我离开这一段时间，谁都没接触过他。他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所以有人断定这是属于自杀。这回又要麻烦你爷儿俩了。”

用脚丫子想想都知道这不可能是自杀，但是又没和别人接触过，还找不到半点端倪。雷老虎火急火燎的请我俩过来，也是有原因的。

他叮嘱我说：“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俩尽管开口，我无不尽力。我们也是一筹莫展了。”

忽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如今几乎所有和这个案子有关的刑警都成了嫌疑人。只有雷老虎和这个法医算例外。但这也说明他雷老虎能帮到我的地方非常少。

说下来嫌疑人刚被拘留时，他身上所有带危险性的五行全部都给查收掉了。甚至连鞋带裤腰带这些都收走了。

吃喝的东西都是这边专门供应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连个伤口都找不见。他们内部嫌疑是无法避免的。

“老虎啊，你知道这种事急不得的，我俩会竭尽全力的。你也是一晚上没睡的人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再招呼。”

爷爷开始抚慰雷老虎。

“那就这样，有事老爷子招呼我就行了。”雷老虎说着把几把椅子并排在一起，躺在椅子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这人心也真够大的，这种地方，都能说睡就睡。

爷爷笑道：“老虎是破军星的命格，生来不怕这种地方的阴气。小邱你也歇息一下吧。”

“老爷子我照看着你俩，这里每个人也不行。”小邱得发挥敬业精神，这边一个人都没有也确实不行。

上一个许家荣的事情还悬而未决，而且已经超过所谓的黄金二十四小时了。我和爷爷本来就很着急，偏偏又是急上加急，出现了徐家富的这档子事情。我觉得这事情绝对不是偶然机巧那么简单。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要是不尽快的解决，还会出现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无论如何都要一口气挺住了，把事情弄好。

爷爷说道：“没事，我俩这边两个人就够了。我给他搭手，你先休息吧。毕竟人不是铁打的。”

“什么？要我验尸？我以前从没干过这个啊。。。。。”我惊讶的三魂出窍。

小邱比我还吃惊，一脸惊讶的问道：“不会吧，他能行吗。。。。。”在小邱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学生而已。

小邱很快也回过神来，爷爷在这种事上当然不可能没有分寸。他这是借这个机会要让我历练历练。

“好吧，咱俩开始。”爷爷把工具箱递给我。

“这不赶鸭子上架吗？”我信心十二分的不足。

“哪有天生会这个玩意的，总归得有头一遭开始吧？快上。”爷爷已经不耐烦了。

我咬咬牙，只得硬着头皮强上了。穿上大褂戴上手套，我开始查找下手的地方。

一般来说，先要找到伤口所在。但是尸身已经让小邱他们查了个遍，没有半点伤口的痕迹。法医又不能擅自动刀，他也非常郁闷。

爷爷索性当了甩手掌柜的，点上一根香烟，拉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小邱看的一头雾水。

爷爷吐出来的烟雾味道，多多少少稀释了屋里的草药味儿，我心神也渐渐安宁下来。反正有爷爷在旁边压阵，我无需心虚。这样想着，这间冰冻室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把工具箱打开，全神贯注于剖尸这件事情上。

验尸这玩意儿可不是拿着刀子，解刨开就行了的。这是个专业活，也有一套很精细的讲究。

对的，死尸也该敬畏，这是一个验尸者起码的职业道德。有一套严谨的流程，这是验尸者起码的职业修养。这套流程是望闻问切。

所谓的望，并不是光看看，还要用工具。

比如这具尸体，他的伤口在哪里都找不到，只能看到浑身出血和血泡、溃烂的地方。

五步蛇的毒液是遇到血液后产生毒性反应的，一般这种中毒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溃烂的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中毒最深的地方，也就是他的伤口所在。

我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根试毒的骨针，骨针五花八门，不同的毒素有相应的骨针。我这个骨针是用王蛇的骨头做成的，专门用在动物类的毒液上。

骨针的蛇骨取自辽东蛇皮岛上的王蛇，这座蛇岛上，只有最凶残的毒蛇，才能在适者生存中留存下来。一种没有毒的王蛇却是这座岛上的霸主，因为这种王蛇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抗毒性。

根据探毒骨针的颜色深浅之变化，就可以判断出中毒的具体情况。

我这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但是我学过《治世经。天医篇》，里面对验毒一项讲解非常仔细，我学的也很好。很快就把尸体验完了。